翌日，趙柔嘉請安回來，途中遇到孟氏。

孟氏見四下無人，溫和地笑著來拉她的手：

“嘉嘉，我不知道怎麽回事兒，可是你三嬸那樣尖刻，二姐姐對你動手，六妹妹跟你頂嘴，他們才是一家人，對你沒有真心，你跟心兒才是親姐妹，理應親近，你說呢？”

趙嘉冷笑，如此不帶煙火氣息地給三房上眼藥水。

想來上輩子，她跟三房的關系差，孟氏功不可沒。

“是啊，心兒跟我是親姐妹，可惜跟我不是一個娘。”

趙柔嘉加重後面三個字。

一個娘的，才是親姐妹，否則怎麽能算親姐妹？

親姐妹會一個幸福終老，一個母子俱亡？

孟氏給她挖了一個坑，愚蠢的她被埋了一輩子！

真要把她當親生，怎麽幹的出這樣惡毒的事！

“太太放心，我知道怎麽做。”

趙柔嘉淡淡說了句，提腳就走。

孟氏站在原地，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，狠狠扭著手裏的帕子，無聲地大罵：

“賤種！”

“母親，她怎麽了？”七歲半的趙柔心，見孟氏扭曲的猙獰的面容，清脆地問道。

“養不熟的白眼狼，誰知道抽了什麽瘋！”

“母親，這是外面，別胡說。”

趙柔心拉著孟氏的衣袖，嬌嬌地叫了聲。

“母親做了這麽多年的好母親，總歸是讓人看在眼裏的，可不能再未成功前落人口實，要不然母親成了什麽人！”

孟氏一楞，點了點她的鼻頭：“你啊！鬼精靈！”

這個女兒被她教的好，怎麽也不會讓她失望。

孟氏覺得心裏這口氣順了，攪著帕子，幽幽嘆道：“趙柔嘉總歸是個女孩兒，趙楊才是我們的重點，可嘆他在龍虎山學藝去了八年，回到家裏再想掰歪就難了。”

當年鄭氏難產，鄭家震怒。

非要朱家給個說法，幾番趙旋之後，帶走趙楊，將人送到龍虎山學藝，為期十年，說是怕繼母苛待。

本來鄭家是想把趙楊趙柔嘉都帶走的，可是趙家不讓。

再怎麽說趙家也是大族，不可能把自己的孩兒送到外家去養，趙家也是費了好一番心力，甚至提到要搬嫁妝回去，才爭得把趙楊送到龍虎山學藝的權利。

鄭家不讓趙家養，趙家也不讓鄭家養。

各自退了一步，送到龍虎山修道算了！

“母親又何必在意這個，教的再好，他還能反了天不成？要毀一個人，不論他是好是壞，想來都是容易的。”

孟氏驚奇地看向趙柔心，見她粉嫩嫩的臉頰露出一抹看透世事的表情，幼稚的臉染得十分老成，不由心中一驚。

“心兒，你……”

“這不是你前天說的話嗎，母親你忘記了？”趙柔心笑瞇瞇的問。

她說了嗎？好像說了的。

孟氏努力回想。

趙柔心見狀，天真地打斷她的思緒，問她：“最近哥哥讀書可用功？”

說到趙松，孟氏眉開眼笑：“他好著呢，先生都誇了他聰明。”

“這就好，哥哥出息了，我們才能好。”

她老氣橫秋的樣子，逗的孟氏直發笑。

孟氏帶著趙柔心回了屋，一進屋，就見吳媽媽端著茶，細聲細氣地回稟：

“夫人，聽說她在祠堂站了一個時辰。”

在祠堂，哭她那個早死的娘？

孟氏當即黑著臉：“我就知道，這個賤人，跟她娘一樣賤！”

提到鄭傾姿，孟氏忍不住怒氣上沖。

她與趙雲逸青梅竹馬，從小的感情，可是偏偏趙老太太不喜歡她，請了冰人，道滎陽鄭氏提親。

她能怎麽辦？

鄭傾姿是出生高貴，溫柔優雅、美麗動人，擁有傾城之姿的鄭氏女。

滎陽鄭氏，名副其實的百年世家。

可是她孟氏也是勳貴豪族。

她先遇到趙雲逸，先愛上趙雲逸，憑什麽把他讓給別人？

她不甘心，主動爬了趙雲逸的床，企圖設計來的一段姻緣。

可是結果卻不容樂觀。

趙老太太態度堅決，就算兩家結仇都不能撤銷與鄭氏女的婚約。

不容她反駁，不容她質疑，僅僅是通知她一聲，一個決定，毀了她一生！

想到這個，孟氏就恨得發狂！

她不甘心做妾，死死頂著壓力，等到二十歲，鄭傾姿死了之後才嫁給趙雲逸。

這一等就等了七年，等到山窮水盡，愛到一人獨行，霜滿了白頭，心燒成灰。

終於如願以償。

明媒正娶，風光大嫁。

多麽不容易，七年，八十四個月，二千五百五十五天，數不清的時辰刻鐘沙漏……

“鄭傾姿就算嫁進來又如何？到最後還不是把一切讓給了我？她比不上我，她的兒女也比不上我的兒女。出生高貴又如何，嫁妝豐厚又如何？不還是被我拉下馬，死的透透的！”

鄭傾姿是原配，可那又如何？

她才是最終的贏家！

她這麽多年付出多少努力，不會是白費的！

沒嫁過來之前想盡各種辦法，吊著趙雲逸的心，嫁過來小心翼翼討好公婆，討好妯娌，跟著趙雲逸外放。

好不容易誕下兒子，生下女兒，在趙家站穩腳跟。

一切都值了！

“能夠笑道最後的，才是人生贏家。她得意一時，也就是個炮灰。”

孟氏冷笑，狠狠戳了戳身下的軟枕，胸中那口惡氣吐了一口出來。

“是啊，當年鄭家勢大，連老太爺都拿他們無法，只能讓趙楊走，但夫人終究贏了。”吳媽媽看著她勸慰，生怕她又發怒。

孟氏果然氣不順，心裏的火還沒發出來，接著罵道：

“鄭傾姿那個賤人，長著一副狐媚樣兒，就是個妖精，只知道搶別人的男人，還大家閨秀，明明逸哥與我情投意合做了夫妻，偏她要橫插一杠，不知死活！”

“還滎陽鄭氏，我看家教不是一般的差，比小門小戶的小姐都不如，還名門貴女，京城明珠，我呸！”

雖然這樣罵，孟氏其實清楚，鄭傾姿並不知道她與趙雲逸的事兒。

若是知道趙雲逸與她那麽早就暗通曲款，鄭傾姿絕對不會嫁給趙雲逸。

她其實想告訴鄭傾姿的，可恨趙老太太說的那樣絕情，她一直知道趙老太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。反正她嫁不進來，換誰都一樣。說了還會在鄭傾姿和天下人面前丟臉。

她眼睜睜看著趙雲逸娶了鄭傾姿。

看著他們舉案齊眉琴瑟和諧。

她不甘心！

那一夜夜孤枕獨眠，一夜夜淚濕衣襟，現在想想，多麽痛苦。

她不得已，流掉了兩個孩子，她不能讓孩子沒有爹！

五年後，她終於克制不住自己瘋狂的愛意和嫉妒，踢開鄭傾姿，如願嫁給趙雲逸，如願生下趙松和趙柔心，可是現在，她還是要面對鄭傾姿留下的後患——趙楊和趙柔嘉！

“趙楊，趙柔嘉！誰願意看到那賤人生的賤種？可恨我還要在人前裝作愛護他們的樣子，比親生的還親，想起來就惡心，惡心到恨不得掐死她！”

孟氏抓起桌上的茶杯，狠狠握拳。

“夫人，您快遮著點兒，要是被人聽到，您怎麽做人？”吳媽媽搖頭，“夫人別為了這事煩心，您裝了這麽多年，可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。”

孟氏點頭：“是啊，裝了這麽多年，再過幾年就好了。我是她母親，她嫡嫡親親的好母親，一定會給她準備一門好親事，讓她一輩子受益。”

等趙柔嘉及笄，就可以行動。

她是趙柔嘉的母親，給她安排親事名正言順，誰也不能說什麽。

至於趙老太太，只要搞定了趙雲逸，她又能如何？

到時候，要把趙柔嘉嫁給什麽人，還不是她說了算？

“可不是？”吳媽媽笑了，“正是這個理！主要還是趙楊難對付。”

孟氏冷笑：“放心，一個個收拾，慢慢來。我不能讓那個賤人死了之後還留著兩個礙眼的東西惡心我。他們自己不覺得，我看的他們牙酸，早晚惡心死自己！”

孟氏胸脯起伏，狠狠地將茶杯放到小幾上。

“夫人，別氣壞了身子，不值當！”吳媽媽見她氣的狠了，忙勸她。

這些孟氏壓抑的狠了，在人前看不出來，可是背後，總會露出瘋狂的一面，每次受了氣，想起不開心的事，就會瘋狂的發洩。

“媽媽，我不忙，我不忙。這麽多年都忍過來了，我一定會慢慢割他們的肉，送他們一分豪禮，折磨死他們！”

孟氏的話越說越低，神情越來越詭秘陰森，看的吳媽媽頭皮發麻。

“當初，鄭傾姿那樣不可一世，我都打敗她了，如今這兩個小崽子，我不玩兒他們滿地找牙，我就跟買塊豆腐撞死！”

她怨念無法消止。

她永遠也無法忘記，鄭傾姿嫁到朱府，鳳冠霞帔的場景。

孟家多少人在背後看她的笑話，多少人嘲諷她的失敗。

她曾經受過多少屈辱，就會回報給她的兒女多少痛苦。

還有趙老太太……，沒有人能夠把她搓圓搓扁。

“你們都等著，好好等著，到時候讓你們認識我是誰！”

她俏麗的臉在油燈下忽明忽暗，猙獰可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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